筆墨的「氣息」 (5)

 

聆聽大師的演奏，你所聽到的不只是音符、不只是旋律，還有作曲家的故事和和演奏家所投入的深情，以及，你自己心底的聲音，那不僅是聽覺也是視覺的一大享受。觀賞者聽到的不僅是動人的音樂，同時也看到演奏者的氣韻之美。演奏家的演奏達到出神入化的境界，心手相應讓技巧和精神自由表現的抵抗性得以克服，技巧和精神完全融合為一體，直以自己的精神演奏，弓弦只是流露感情的工具，演奏時已是忘卻弓弦，完全將技巧融於精神之中。也因而，大師演奏的神情有股大氣，手腕的力道和呼吸的完美配合，都是一氣呵成，整體所呈現的氣韻之美，真的會讓人感動莫名、驚豔讚嘆！現場聆聽大師的演奏和觀賞名畫的原作，感受音樂家作音樂和畫家作畫的「氣息」的道理是相通的，也因而凝視畫作畫面的線條能讓你如同現場聆聽大師演奏一樣，「看到」畫家手腕的力道和呼吸的完美配合。

 

「書畫之藝，皆須意氣而成。」這個「意氣」指的是性格、氣質、情緒、志趣，尤指主觀及激情而產生的極端情緒。這正是大藝術家創作成功的根本所在。近距離觀賞精彩的書畫真品，你所看到不僅只是書畫點、線、面的完整構圖，還有書畫家創作的激情和真情，以及用筆的虛實、聚散、重輕、離合。有了這樣的概念，你就更能心領神會書畫的「氣韻生動」之所在，是『氣』而不是『形』，是來自那無以言喻的筆墨「氣息」。

 

大師級的中國水墨畫畫家凡下筆以氣為主，氣到便是力到，使全身的力道經臂、腕、掌、指達於毫端，心手相應，駕馭著柔軟的筆毫，準確畫出意念中的點畫。筆勢以筆力為基礎，筆力又憑借筆勢而得以發揮，兩者互相配合，風格、氣韻、神采等書畫之美才得以充分表現出來。境界高者，運筆過程均勻圓滑，流利連貫，得手應心，絲絲入扣，無一敗筆，非功力過人、息心靜氣則不辦，古人稱其「非筆端有神通者不能也」。

 

現在書畫市場仿作、偽作極多，許多高手能依有所本的真品，畫到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形似，甚而達到所謂「足以亂真」的地步。其實，看似「足以亂真」的仿作、偽作，如果能以前三段整合自<<筆墨的「氣息」(1)、(2)、(3)和(4)>>的概念來賞析，著重以『氣』而不是『形』來「看到」畫家手腕的力道和呼吸的完美配合，就能「一目了然」，因為，仿作、偽作最明顯的破綻也就在於感受不到、「看」不出激情和真情的筆墨所呈現的呼吸「氣息」。

 

 

 

     

           

 

 

照片《長江山城》油畫 麻布 1950年作  ( 90 x 60cm )， 這幅畫作應是吳冠中大師留法歸國後所作。就如他評價自己的選材：「我有兩個觀眾，一是西方的大師，二是中國老百姓。二者之間差距太大了，如何適應？是人情的關聯。我的畫一是求美感，二是求意境，有了這二者我才動筆畫。」。凝視整幅畫作，直入心坎的意境和美感，確實讓人感受到「一切藝術不僅止於音樂，而進於詩，詩更蘊人情」的那種藝術境界，讓人深深感受到長江水域和山城繁榮的脈動與活力。

 

錯落有置的每棟房屋，其牆壁或屋簷都是一筆成形，就如同收放自如的書法筆法和筆勢。畫家以簡潔概括的線條，自由的奔走在半抽象的情節風貌。細看其有著特殊風格的筆觸，「提」、「壓」、「拖」皆有力道；就如同作音樂時的每一分鐘，聲音都控制，有高低、搖曳的變化。行處皆留，作得筆主，講究虛實、聚散、重輕、離合的處理；就如音樂中的音符，在高明的指揮下，乍合乍離，似重又輕，欲聚還散、奇奇正正、險夷自如。「畫裡」抒情詩般的感染力，好似能讓人讀到畫家的心靈，又能讓人輕鬆自在與自然和諧融合，這種驚豔的共鳴，的確令人感動莫名！更能令人心領神會這幅畫作的「氣韻生動」之所在，是『氣』而不是『形』，是來自那無以言喻的筆墨「氣息」。

 

在畫面四分之一處想像中的縱線和下方八分之一處想像中的橫線，兩想像直線交义的座標處，兩船相錯所激起的浪花，讓人有著剛興起的動感之美，也是一筆成形，更是心手相連、一氣呵成的神來之筆。(建議由<<部落格相簿>>點選出此照片，再於該照片上點兩下，藉由放大的清晰照片，更能心領神會畫家筆墨的「氣息」，甚而由筆觸及速度感與畫家的心靈及作畫時的激情產生共鳴。)

 

藝術相通之理，藉著有形、存在於空間的畫作的比例、線條、完整性及其內在的神韻，能讓人對無形、存在於時間的音樂的比例、曲路、關係及其意念有種更敏銳、更超人的感覺。同樣的，藉著無形、存在於時間的音樂的比例、曲路、關係及其意念，能讓人對有形、存在於空間的畫作的比例、線條、完整性及其內在的神韻有種更敏銳、更超人的感覺。而大師級的音樂及書畫其「氣韻生動」之所在，都是在於『氣』而不是『形』。

 

筆墨的「氣息」 (1)

筆墨的「氣息」 (2)

筆墨的「氣息」 (3)

筆墨的「氣息」 (4)

筆墨的「氣息」 (6)

筆墨的「氣息」 (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