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代李日華(1565-1635)將畫分為「形」、「勢」、「韻」、「性」四個等次,他說:
凡狀物者,得其形,不若得其勢;得其勢,不若得其韻;得其韻,不若得其性。形者方圓平扁之類,可以筆取者也;勢者轉折趨向之態,可以筆取,不可以筆盡取,參以意象,必有筆所不到者焉;韻者生動之氣,可以神遊意會,陡然得之,不可以駐思而得也;性者物自然之天,技藝之熟,照極而自呈,不容措意者也。<<六研齋筆記>>
形是物的外表,以筆描摹即可得;勢就有作者的意思在內;韻是物之風姿儀態,全靠畫家「神遊意會」。性是物的本質、韻的根源,作者須以己之性和物之性神遇而跡化,然後「照極而呈」,隨性而出,達到化境。性也可以說是韻的最高境界。但韻和性皆自作者胸次中流出,非僅出自筆端也。正因為如此,所以李日華特強調畫家的學識、人品。他說:
余賞泛論,學畫必在能書,方知用筆,其學書又須胸中先有古今。欲博古今作淹通之儒,非忠信篤敬,植立根本,則枝葉不附…..<<紫桃軒雜綴>>
「學識」指「博古今作淹通之儒」;「人品」指「忠信篤敬」。他又說「繪事必須多讀書,讀書多,見古今之事變多,不狃狹劣見聞,自然胸次廓徹,山川靈奇,透入性地時一灑落,何患不臻妙境?」他還說:
姜白石論書曰:「一須人品高。」,文徵老自題其<<米山>>曰:「人品不高,用墨無法。」乃知點墨落紙,大非細筆,必先胸中廓然無一物,然後煙雲秀色,與天地生生之氣,自然溱泊,筆下幻出奇詭。若是營營世念,澡雪未盡,即日對丘壑,月摹妙跡,到頭只與髹采圬墁之工爭巧拙於毫厘也。<<紫桃軒雜綴>>
他評文與可畫曰:「皆從胸中躍出,斷非凡手腕可追者。」,結論是「必在多讀書」。他甚至看不起不讀書而專門繪畫的人。
依以上粗體字之立論,應用到演奏上,下第一弓前的準備功夫,應是先讓心無雜念,胸中廓然無一音,將「自己之性」和「作曲家之性」神遇而跡化,然後樂思胸湧,與作曲家創作之氣,自然溱泊,再讓音樂由演奏者胸中激情流出,非僅出自弓弦。依這種方式自我訓練,將它變成一種演奏習慣,如果可行,那必是另番境界。這得先從自己喜愛和熟練的樂曲下手,當然,欲得其性,這得有「自然之天,技藝之熟」的條件,才能「照極而呈」。
有點深奧
回覆刪除[版主回覆08/15/2009 13:02:35]平時養成「自然之天」的軟功夫並勤於「技藝之熟」的硬工夫;創作時以己之性和物之性神遇而跡化,然後「照極而呈」,隨性而出,達到化境。
<<得其性 (續)>>以馬友友的人文背景及其他永保誠摯的赤子之心的獨特風格,深入探討其「自然之天」。希望能讓您對<<得其性>>不再有「有點深奧」的感覺。
也有藝術家的「自然之天」來自他本身極大的天分和「為藝術而藝術」的執著,他們也都是能永保誠摯的赤子之心,才能成其大。本部落格提到的仇英和詹龍是為實例,參閱<<葛稚川移居圖>>及<<詹龍猴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