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史它對學音樂的人是非常重要的課程,因它關乎樂曲的詮釋問題,亦就是說它涉及演奏的層次和深度。
古今大畫家的畫作都具有個人的獨特造形和筆墨風格,而且每一個時代的畫作也有其獨特造形和筆墨風格。同樣的,古今名音樂家的音樂也都具有個人的獨特韻致和作曲(或演奏)風格,而且每一個時代的音樂也有其獨特韻致和作曲(或演奏)風格。由此交互影響的角度切入,配合了解各時代的社會、經濟、文化、政治背景,甚而藉由作曲家或演奏家個人的經典曲目試圖進入他們的內心世界,來研究音樂史。如此一來音樂史不僅會變成有趣味性不必死背的課程,又能提升演奏家演奏的層次和深度。如果再細分,繪畫史和音樂史除了其通史、思想史外,繪畫有中國繪畫理論史,音樂亦有西洋音樂理論史。將中國繪畫理論與西洋音樂理論來相互比對,你會發現兩者有其異曲同工之妙。
我一直有這樣的想法:所有名家在他的成熟期,都因他理論基礎紮實的形成,融彚了他執著的人生哲學,兩者相互激盪,而大幅提升其層次和深度。因而我很注重人生價值觀的確立,而人生價值觀確立後,貴在對於所產生的信念要能有堅定不移的執著,舉如「富貴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氣節等等。有了人生哲學才能「愚去智生,俗除清至」,也才能頓悟如是的智慧:師法天和地崇高的理想和能容納、能擔負一切的高貴情操。只有先養成此氣節,將格局放大,你才能具有慧根,來具備以造化為師的條件。你甚而可將哈佛大學那位已退休的一般教育院長為知識階分子下的定義中的五、要有本行的造詣,加上「且要能確立自己的理論基礎」,讓層次再往上提升。(參閱本部落格<<知識分子的定義>>)
明清之際 (清軍入關,明朝在南京、廣西、福建等地仍有政權存在) 出現了一個「天崩地裂」的時代,思想界異常活躍;文學、藝術、哲學都出現了前所未有的狀態。有的激進、有的冷峻、有的遊世、有的仍然保守。繪畫也出現了幾種狀態:反法(反法重道)以弘仁、石谿為代表;守法(仿古守法)以王原祁、王時敏為首;法我(法自我立)以石濤、梅清為代表。三派畫風,尤其是理論的主張鮮明而各有不同。一個天崩地裂的時代不僅有其社會、經濟、文化、政治背景,甚而有強烈的意識型態作遂,守法派的大部分人都在朝為官,反法派的大部分人都在野且反清旗幟鮮明,法我派的也在野但大部分人都有求官的意圖。因此讀歷史不能輕忽意識型態的問題,像目前台灣社會意識型態的分歧就是一例。
反法派認為繪畫本來應該重「道」和「理」。其次注意「情」和「趣」,至於「法」是無所謂的。當然,為了表現出「道」、「理」、「情」、「趣」,也必須有點「法」。「道」是宇宙間萬事萬物的總規律,「理」是宇宙間具體事物的具體規律。以道統理,因理見道。要做到「澄懷觀道」:澄清懷抱、修練人格,排除外權和物慾的干擾,把「觀道」作為目的,把造化看成根本,只要造化在手,「筆墨無不有」。金陵大畫家龔賢甚而不承認畫有「六法」,又重立「四要」:一曰筆、二曰墨、三曰丘壑、四曰氣韻。筆法宜老、墨氣宜潤、丘壑宜穩,三者得而氣韻在其中矣。弘仁的畫冷逸穩靜,在當時享有崇高的聲譽,「江南人家以有無定雅俗」(收藏其畫則雅,無其畫則俗),他把自己的畫齋取名為「澄懷齋」,宿處叫「澄懷軒」。
守法派以摹仿為最高準則,「一樹一石,皆有原本」,「力追古法」,要與「古人同鼻孔出氣」,以得古人「些子腳汗氣」為榮。強調要「於六法中揣摩精進」,從「六法」到董其昌的法都不可移易。 遵從「六法」倒也罷了,後人(指董其昌)的筆法墨法,也都視為聖旨,不敢越雷池一步,這種斷絕創意的理論堅持,也難怪王原祈一生只知臨摹黃公望(1269-1354),筆墨因而鈍滯,格局也趨平庸,遂造成陳陳相因,千篇一律,無復清新氣象。如深入探討守法派,有可能是才氣薄弱,加上好官我自為之的心理,自己無創意之才華,也力阻他人之創意。蓋才華橫溢的人往往鋒芒畢露,難以掩飾,都不可能守什麼法,更不可能亦步亦趨地追隨別人。畫家可以有個人的好惡和取捨,但不容許有過於偏頗的理論,王原祁等人的這些理論給後世繪畫限定了狹窄的路道,尤其他又受清朝最高統治者之寵,影響後世更鉅,此為清代後期山水畫積弱的的一大主因。
法我派的理論基礎以石濤為首,他又畫又論,在汗牛充棟的清代論畫著作中,石濤的<<畫語錄>>是最值得細讀的著作之一。他本應和八大山人一樣隱居終生,拒絕和清人合作,而且他已出家為僧,但他不但沒有保持明宗室的氣節(此以舊道德論之,若以新道德論之,也大可不必),也沒有堅持僧人的本分。石濤憑著深厚的文化修養,汪洋縱恣的藝術才華,勤奮不輟的藝術探索,以及特有的人生感受,為世人打開了一個無限瑰麗的審美世界。他強調的是自己的心,自我立的「一畫」之法,無所謂古人的法。如果有法,這就是法。無法之法,是為至法。他認為:有法不能了者,反為法障(束縛)之也。古今法障不了,由一畫之理不明。一畫明,則障不在目而畫可從心。畫從心而障自遠矣。墨受於天,濃淡枯潤隨之,筆操於人,勾皴烘染隨之。董其昌提出:豈有捨古法而獨創者乎?石濤就是要捨古法而獨創,而突出自我,這是石濤的理論中心,也是他繪畫成功的根本。他說:古人未立法之前,不知古人法何法?古人既立法之後,便不容今人出古法。千百年來,遂使今之人不能出一頭地也。師古人之跡而不師古人之心,宜其不能出一頭地也。由此觀之,法我派畫家不甘守舊法,他們要出人頭地,要在社會上樹立突出的自我形象,是有其理論基礎的。
「一畫」我的看法是接近渾然天成之意。「墨受於天,濃淡枯潤隨之,筆操於人,勾皴烘染隨之。」這段話細心去咀嚼,墨可將其想像為弦,亦可想成左手,濃淡枯潤有點像欲形成泛音抖音….的手法;筆可將其想像為弓,亦可想成右手,勾皴烘染就是全弓半弓上弓下弓快弓慢弓的弓法。如何讓兩者水乳交融,配合師法天和地崇高的理想和能容納、能擔負一切的高貴情操所養成的氣節,讓氣韻渾然天成,那是最高境界。
音樂和繪畫都講究節奏和韻律,故兩者相通:音之清濁,猶畫之氣韻;音之品節,猶畫之間架;音之出落,猶畫之筆墨。相信將有形、空間的書畫與無形、時間的音樂結合,交互為用,不僅能讓從事藝術工作者如魚得水,還會悟出許多「道」和「理」,甚而可更突出自我風格。
謝謝前輩的分享
回覆刪除[版主回覆08/03/2009 00:05:19]感謝來訪!
這篇文章是2004/10/21給大女兒的一封email。